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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阴侯先生墓志铭元丰三年二月1080年2月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河南程氏文集》卷四、雍正《山西通志》卷一九四、乾隆《华阴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扶沟县
先生姓侯氏名可字无可
其先太原人,宦学四方,因徙家华阴
少时倜傥不羁,以气节自喜。
既壮,尽易前好,笃志为学。
祁寒酷暑,未尝废业,博极群书,声闻四驰,就学者日众,虽边隅远人,皆愿受业。
诸侯交以书币迎致,有善其礼命者,亦时往应之。
故自陕而西,多宗先生之学。
元昊盗边,时名卿贤儒,结辙西使,服先生之名,莫不愿见。
亲老而家益贫,思得禄养,勉就科举。
再试春官,卒无所遇。
因喟然太息曰:「丈夫之事,止于是乎」?
会蛮酋侬智高攻陷二广,孙威敏公奉命出征,习先生之贤,请干其军事。
先生奋然从之,振旅奏功。
初命武爵,言事者以为非宜,遂改文资,调知巴州化成县
巴俗尚鬼而废医,惟巫言是用,虽父母之疾,皆弃去弗视。
先生诲以义理,严其禁戒,或亲至病家,为视医药,所活既众,人亦知化。
巴人娶妇,必责财于女氏,贫人至有老不得嫁者。
先生为立制度,称其家之有无,与之约曰:「踰是者有诛」。
未阅岁,邑无过时之女,遂变其俗。
巴山土薄民贫,丝帛之赋反倍他所,日益凋弊。
先生抗议计司,争之数十,卒得均之。
旁郡境多虎暴,农者不敢朝暮耕,商旅俟众而后行。
先生日夜治器械,发徒众,亲执弓矢,与之从事,迹而追之,远或数百里,所杀不可胜数,后皆避人远去,不复为害。
再调耀州华原主簿
有富人不占地籍,惟以利诱贫民而质其田券,多至万亩,岁责其入。
先生晨驰至其家,发椟出券,召其主而归之,失业者复安其生。
郡胥赵至诚,贪狡凶暴,持郡吏短长而为奸利,前后为守者莫能去,一郡患之。
先生暴其罪,荷校置于狱。
自守而下,畏恐生祸,交为之请。
先生不顾,卒言于帅府而诛之,闻者快服。
用荐者,监庆州折博务。
岁满,授仪州军事判官
计省第折博之最,就改大理评事
部使者丐留,遂复签书本官事。
韩忠献公长安,荐知泾阳县
则凿小郑泉以广灌溉,议复郑白旧利。
未几,召阙下,得对便殿。
始命计工兴役,旋复专总其事。
邀功害能之人,疾其不自己出,渠功有绪而谗毁交至,以微文细故为先生罪,遂罢其役。
美利不究,论者惜之。
元丰己未季夏先生以疾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三。
先生纯诚孝友,刚正明决,非其义一毫不以屈于人,视贪邪奸佞若寇贼仇怨,显攻面数,意其人改而后已。
虽甚贵势,视之藐然。
遇人之善,友之助之,欲其成达,不啻如在己也。
博物强记,贯涉万类,若《礼》之制度,《乐》之形声,《诗》之比兴,《易》之象数,天文地理,阴阳气运,医药算数之学,无不究其渊源。
先生发强壮厉,勇于有为,而平易仁恕,中怀洞然。
至于轻财乐义,安贫守约,急人之急,忧人之忧,谋其道不谋其利,忠于君不顾其身,古人所难能者,先生安而行之,盖出于自然,非勉强所及。
少与申颜为友,易衣互出,而谋食以养,二家如一。
病,先生徒步千里,为之求医。
归而死矣,其目不瞑。
人曰:「其待侯君乎」?
未敛而先生,抚之而瞑。
谋葬其先世而未能,死无子,又不克葬,先生辛勤百图,不足则卖衣以益之,卒襄其事。
时方天寒,先生与其子单服以居。
适有馈白金者,先生之孤妹为忧,未遑恤己,遂以嫁之。
近世朋友道薄,临患难鲜不爱其力,闻先生之风,可以激颓波而起废疾。
先生家无甔石之储,而人有不得其所者,必以先生为归。
非力能也,诚使然也。
一日自远归,家人方以窭告。
友人郭行者诣门曰:「吾父病亟,医须百千乃为治,卖吾庐而不售」。
先生悯然,计囊中装适当其数,尽以与之。
尝随计诣京师,里中出金赆行,比还,悉散其所馀,曰:「此金,乡里所以资应诏也,不可以为他利,当与同举者共之」。
,闻乡人有病于逆旅者,先生曰:「吾归则彼死矣」。
遂留不去。
病者瘉,贫无以为车乘。
先生曰:「子行则未能,留则将困」。
因推其马与之,躧步而归。
其克己济物若是者多矣。
少喜穰苴、孙武之学,兵家事无所不通。
尤详于西北形势,谈其山川道路、郡县部族,纤细备具,听之者宛如在目前。
熙河未开之时,韩忠献公先生渭源之地。
先生境上,召其酋豪六百人,谕以朝廷恩德,为明利害,皆感悟喜跃。
翌日,诣军门输土纳命,愿为藩篱。
一尘不惊,而开地八千顷,因城熟羊以抚之。
忠献公上其功,朝廷赏以减考绩之年。
治平中,虏尝寇边,主将出兵禦战,转运使以为妄举,互言于朝。
时虏去未远,遣先生按视其迹,受命即行,人皆为之寒心。
先生以数十骑驰涉虏境,日暮猝与虏遇,乃分其骑为三四,令之曰:「高尔旗帜,旋山徐行」。
虏循环间见,疑以为大兵诱己,终不敢击。
秦州旧苦蕃酋反覆,絷其亲爱而质之,多七百人,久者已数十岁,公家之费不赀,杂羌离怨益甚。
其后释而归之,戎人感服,乃先生发其谋也。
平生以劝学新民为己任。
主华学之教育者几二十年。
官之所至,必为之治学舍,兴弦诵,其所以成就材德,可胜道哉?
先生之文,尤长于诗,晚益玩心于天人性命之学,其自乐者深矣。
病革,命其子曰:「吾死,慎勿为浮屠事。
焚楮货,徼福觊利,非吾志也」。
呜呼!
死而不忘于正,可谓矣。
大王父讳元,王父讳皓,当五代之乱,皆隐德弗耀。
父讳道济润州丹徒,赠尚书比部员外郎
母刁氏,追封福昌县太君
妻刘氏,早卒,封延长县君
继以其妹,封永寿县君
二子:曰孚,曰淳。
三孙,尚幼。
先生之官,自评事四迁为殿中丞,阶宣奉郎,勋骑都尉,服赐五品。
既终之明年仲春八日,葬于华阴县保德乡先茔之次,举前夫人祔焉。
先生女兄之子也,知先生之道为详,故得论载行治之美,以诏后人。
铭曰:
南山崇崇,其下也先生之宫。
惟其清风,与山无穷。
陶君秀晋人尝为司竹监使因祖渊明尝游五柳庄为立五柳在县东西原方见有祠堂诗碑渊明诗寄陶监使君秀)禹城侯先生时与扶风张明叙六曲李仲常凤翔董彦材从之学如白云楼海棠馆所谓胜游也兵后吾弟主之亦西州衣冠之幸感今慨昔不能不惘然也握手一笑知复何年敢先此以为质兼示鄠亭赵秀才 其三 金末元初 · 杨奂
五言律诗 押微韵
不见长杨馆,人家只翠微。
溪流环监署,林影入宫闱
花鸭夜方静,竹䶉秋更肥。
青仙无处问,老泪日沾衣侯先生舜臣没后其家人辈梦为青仙观管香使)
潘端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友端窃谓仁,人心也,盖非二物。
曰心不违仁者,分而言之,则心犹言仁之形,仁犹言心之理也。
颜子心不违仁,虽无时而或违,然视圣人则犹有以此合彼气象。
盖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纯乎天理,己则仁也。
颜子必勉而中,必思而得,私欲不萌,天理常存,心不违仁也。
然其用力也甚微,而其所存者无息,故圣人以三月言其久,盖常而不变也。
颜子未达一间者,政在不违处,以尚有些小思勉而已。
或谓不违,则有时而或违。
不违者三月,则或违于三月之外,非也。
其馀则日月至,日至谓一日无间断,月至谓一月无间断。
虽不若颜子之常存,然亦必工夫纯熟,积累深久者,始能至于此耳。
三月不违,则三月之外或有时而少违矣。
以此合彼,亦恐说得心与仁真成二物了。
所谓仁之形者亦然。
此类更涵养意思看,不容如此太急迫也。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友端窃谓事事物物皆有理也,志于道则思以极之于涵泳之中也。
身者,理之所在也。
据于德,则躬以践之,敦笃于行也。
心者,身之主也。
依于仁,则体切于仁,全体此心也。
若夫游于艺,则又所以防闲于外而涵养于中耳。
志者,求知是理而期于必至之谓。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友端窃谓圣人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也,岂若常人陨穫于患难,畔天之命哉。
夫子之身,桓魋所能害也;
夫子之德,桓魋其如之何哉?
以畏匡之语参之,此圣人决知桓魋不能害己之词。
「之身」「之德」,其说过矣。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伊川先生解歌必全章也,与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
未晓,乞开诲。
尝谓此章见圣人谦退详审,不掩人善之意,乃为尽其曲折。
伊川先生但言其不从中间一截和起耳。
虽亦是一意思,然恐未尽。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三以天下让,民无德而称焉」。
友端窃谓文王有圣德,盖天命之所在也。
泰伯知天命之所在,故其让也纯乎天下之公,而不系乎一己之私。
虽断发文身,举世不见知而不悔,止于至善而已,庸他计乎?
非精于义、达于权者,其孰能与于此?
至德云者,人心之安,天理之极,无过与不及,而不可一毫加损者也。
此段意思甚佳。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
君子人也」。
友端窃谓「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贯上二句,盖惟临大节而不可夺,方见得可以托、可以寄耳。
夫托孤寄命,幸而无大变,未见其难也。
唯其几微之间义理精明,危疑之时志意坚定,虽国势抢攘,人心摇兀,犹能保辅幼孤而安其社稷,维持百里而全其生灵,利害不能移其见,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斯足以当夫所谓可以托、可以寄矣。
此段亦好,鄙意正如此说。
然「可以」二字盖犹以其才言之,不可夺处,乃见其节。
重处正在此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矣」。
友端窃谓骄则挟为己有、专于夸己者也,吝则固为己私,不肯舍己者也。
二者皆生于有己而已。
但骄者骄于人,吝者吝于己;
骄则外若有馀,吝则内常不足耳。
曰「其馀不足观」者,「其馀」指才美而言。
盖善者,天下之公善也。
人之有善,如才美在身,虽若周公之多,亦人之所当为耳,夫何有于己?
以为己有,则所谓才美者皆出于一己之私,虽善犹利也。
故曰有其善,丧厥善,是以其馀不足观也。
二者之病,未易去也。
自学者言之,以一能自居,以一知自喜,皆所谓骄也。
善而不公于人,过而惮改于己,皆所谓吝也。
惟深致其知而勇于克己者,始知二者之诚有害,而后能觉其起而化其萌矣。
此义亦善。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友端窃谓三年之间,存察之功无斯须之忘也,则工夫亦熟矣,积累亦久矣,其必至于善矣。
有不至焉者,难得也,则以夫所学之差谬、施工之断续而然耳。
此章之意,窃恐圣人欲使人知夫善非作辍之可成,必积而后至。
盖不惟可以惩学者玩善之病,而又足以启学者进善之心也。
章文义难通,尝意当从杨先生说,但「至」当作「志」乃通耳。
考上下章意亦此类。
「子畏于匡」至「匡人其如予何」,友端窃谓尧、舜、禹、汤、武王、周公,有其时而道行于世者也。
文王,非其时而道传之书者也。
孔子,圣人之在下者,老而不遇,退而将传之书,故此章以斯文为言,而独曰「文王既没」也。
此章意恐未然。
文王道行于当时,泽及于后世矣。
「颜渊喟然叹曰」至「末由也已」。
友端窃谓自「仰之弥高」至「忽焉在后」,此颜子赞叹道体之大也。
道无方也,非力之所能中,故虽仰之钻之而益高坚也。
道无形也,非见之所能及,故虽瞻之而在前在后也。
盖至理中著一物不得,只仰之钻之、瞻之忽之之处便已非中矣。
恐须物格知至以上始能及此,而非学者知力之所能到也。
然在学者,却当用力从事于致知主敬之功,所以求止乎中也。
乃若知至格物,则听夫工夫之自至,而非旦暮之可期也。
所以夫子循循善诱,使学者循序以求,而不使之躐等以进,博文约礼,乃实下手处。
张先生所谓集众义于闻见之间,宅至理于隐微之际是也。
「欲罢不能」,颜子无一息间断而自不能已也。
「既竭吾才」,工夫深而力到也。
「如有所立卓尔」,诚之形而行之著也。
「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虽见是而未能遂止乎是。
非颜子未止于中,盖未能从容中道,由中而行耳。
故曰「末由也已」。
未达一间者,其在兹欤。
抹处皆有病,约礼当从侯先生说,主敬二字亦该未尽。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至「子游、子夏」。
友端窃谓颜、闵、冉、雍称其学,宰我、子贡称其才。
颜、闵四子非无才,才不足以名之,故所称者学也。
宰我以下非不学,学未至于成,故所称者止于才也。
皆举其重者言之耳。
然非由、赐、游、夏之徒终身之事,而止于称者而已也。
盖才有不同,学则无不同。
因其才之偏而抑扬进退之,教者之事也。
因其才之偏而求有以化之,学者之事也。
程先生曰有以文学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语入者,有以德行入者,是学有多岐而所入之门各不同也。
盖恐记者之误耳。
学不可以一事名,德行、言语、政事、文章,皆学也。
今专以德行为学,误矣。
伊川先生之言,恐当深味而以实事验之。
由、赐、游、夏之徒终身之事,孔子所称盖亦如此,不必过为辞说,曲加尊奉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友端窃谓过其行犹《易》所谓「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之「过」,非言过其行也。
以「而」字贯其中,可见矣。
范氏以下之说,恐文势不顺。
旧尝疑此章当如此说,今得来喻,甚合鄙意也。
「子张问行」止「子张书诸绅」。
友端窃谓此章谓言忠信,行笃敬,存养之工继而不息,则事来知起,不为物欲所昏,而理之所在,不能掩于省察之际矣。
夫然后可行也。
参前倚衡云者,理之形,非实有物也。
今以日用言之,以存主为本,至事物之来,知之所觉,心之所慊,乃力行之,庶几此意循循而有进焉。
若如杨氏,「其」者指物之辞,所谓「其」者果何物?
学者见此而后行,则「无入而不自得」之说置之胸中,则恐事物之来反成疑贰,却反无下手处。
「其」字正指忠信笃敬耳。
「参前倚衡」谓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常如有此二物在目前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
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
友端窃谓「如之何」犹言无可奈何也。
天下无不可为之事,圣人不曰如之何也。
学未至而归咎于质,事不成而归咎于命,国不治而归咎于时,皆付之无可奈何者。
苟付之无可奈何,则已矣,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
此章数说皆通,未知何者的为正意。
且存之可也。
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友端窃谓此所谓小人,乃服役之人,僮仆之类。
若泛言小人,则不应谓之养耳。
女子小人近之则伤亵,远之则寡恩,不逊与怨,皆感之之道有未至耳。
其惟严于治己,恕以待人,则不逊与怨庶免乎。
此章鄙意亦如此(《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七二。)
世:原缺,据宋闽本补。
潘文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
「命之以事」与上文「谓之有」、「谓之无」一例,未是指杀之语。
侯先生文字疏率,只可大概看。
然此一节却无病也。
人之气质不同,谋野而获,亦是虚旷閒静处见事精审,无胶扰之患耳。
固是质之所偏,然亦非大病也。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阉宦弄臣,但谓亲近之臣,如汉侍中给事中魏晋以来中书、门下之比云耳。
所谓「左右太亲者身蔽」,正指刘放、孙资而言耳。
大夫」却是任政之臣。
六卿官之长,亦上大夫也。
孟子之意,但欲齐王审于择人,未必以其左右之言而发。
所云教之以不大臣,亦是推说之过。
大抵读书只合平心说理,不必如此过求,却失正意也。
都昌县诸生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五、一三○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伊川谓只此一事可师矣。
如此等处,学者极要理会。
若只认温故而知新便可为人师,则窄狭却气象也。
伊川先生之意,以温故知新止是一事。
谢先生之言,则以温故知新犹言极高明而道中庸,致广大而尽精微,非徇物践迹者之所为。
如是则气象似不窄狭,与伊川之说不同。
未审孰是?
伊川先生之意,盖以为此事可师,非人能此即可师也。
所谓只此一事者,亦非谓温故知新只是一事,故其解又曰「温故则不废,知新则日益,斯言可师」,则是以温故知新为二事,而欲人之师此言耳。
然于文义有所未安,谢说又失之过高。
要之此章正与《学记》所谓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者相对,试更思之。
子贡问「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孔子谓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
子贡引《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孔子即以始可与言《诗》与之。
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夫子答之以绘事后素,子夏因有「礼后乎」之对。
夫子不惟以可与言《诗》与之,且曰:「起予者商也」。
详观诸先生说,皆以谓礼果可后。
愚窃谓「乎」者,疑辞也。
「礼后乎」,犹言礼不可后也。
故夫子曰「起予」。
若使子夏顺从夫子之意,则不可谓之「起予」。
未知是否?
此章之说,杨氏得之,礼不可后者非是。
夫子方言绘事后素,而子夏于其言外发明礼后之意,非但顺从而已也。
「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文」者,何文也?
或曰「以学文饰之」,未审是否?
伊川先生云:「学文便是读书」,然则诗书礼乐,皆文也,不但以为饰而已也。
子曰「巧言令色」,《诗》取「令仪令色」,何也?
《论语》与诗人之意,所指各异,当玩绎其上下文意以求之,不可只如此摘出一两字看也。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范氏谓武伯弱公室,彊私家,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
孔子告之如此。
尹氏谓疾病人所不免,其遗父母忧者,不得已也。
如以非义而遗其父母之忧,则不孝之大者。
故范氏专为武伯言,尹氏则为众人言。
未知孰是?
孟武伯固必有以遗其亲之忧者,如范氏之云,则未可知也。
圣人之言固必切于其人之身,然亦未有众人不可通行之理也。
义之与比,伊川先生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直是不入」。
或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是否?
义之与比,但言惟义是从耳。
伊川先生似谓有义之人则亲比之,恐非文意。
然言义之与比,则决不从不义可知。
「如不及」、「如探汤」固是当然,然此语意本宽,未须看得如此迫切。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有君子之道,有小人之道。
三年无改于父所行君子之道可也,若其所行小人之道,其亦三年无改乎?
适所以重父于不义,孝子果如是乎?
游、尹之说得之,可熟玩也。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先儒谓子贡多言之人,故以此告之。
未审是否?
或当有此。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异端者,杂杨、墨诸子百家而言之。
或曰攻治乎异端,谓学而行之,适所以害先王之正道也,如斯而已乎,言先王之正道不得行于世也。
或曰攻乎异端之学而不学焉,其为害先王之正道者已止而不作,不能为害先王之正道也。
未审孰是?
伊川先生、范氏说得之,「已」字只是助辞,不训止也(「已正」之「正」,疑「止」字之误。)
「观过斯知仁矣」,过而知仁,何也?
伊川先生及尹氏说尽之。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
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
指其掌。
或人问禘而夫子曰不知,而又曰「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是夫子深知之也。
或曰,夫子言不知,以跻僖公,为鲁讳也。
又曰「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明其知而不言。
虽然其说如此,圣人之意深矣。
幸乞指教。
此章吕氏说为得之,但云不可尽知则非。
此所云为鲁讳者,恐不然。
又云明其知而不言,则尤非所以言圣人之心矣。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何也?
前辈说「射不主皮」,《仪礼》《大射》篇文。
「为力不同科」者,夫子解《礼》所以如此者,为人之力不同科故也。
此说得之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侯先生曰:「古之学者非独言之,皆是实能践履。
未能践履而言之,所以耻也」。
或曰「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意同。
侯氏是矣。
所引子路事亦近之,但不甚切耳。
子曰:「参乎!
吾道一以贯之」。
曾子曰唯。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伊川先生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
忠,体也;
恕,用也」。
明道先生云:「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
而吾夫子尝曰「行之以忠」,是除恕字也。
又曰「其恕乎」,是除忠字也。
此一疑也。
又忠恕果可以尽一,一果止于忠恕乎?
此一段是《论语》中第一义,不可只如此看,宜详味之。
「行之以忠」,行处便是恕;
「其恕乎」,所以恕者便是忠。
所以除不得也。
忠恕相为用之外无馀事,所以为一。
故夫子曰「吾道一以贯之」,而曾子曰「忠恕而已矣」。
而已矣者,竭尽而无馀之词也。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子贡问曰:「赐也何如」?
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
曰:「瑚琏也」。
语录云:「子贡问『赐也何如』,是自矜其长。
孔子则以瑚琏之器答之者,瑚琏,施之于宗庙,如子贡之才可使四方,可使与宾客言也」。
或者谓子贡孔子子贱以「君子哉若人」之语,子贡孔子不以君子许之,而遂有「赐也何如」之问,而孔子以瑚琏之器许之者,是未许其为君子也。
抑尝闻君子不器之说,是以疑之。
二说初不相妨。
但自矜其长,意夫子不以君子许之之意,则子贡不应若是耳。
子曰:「吾未见刚者云云」,《语录》谓目欲色、耳欲声,以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皆有以使之也。
然则何以窒其欲?
曰思而已矣。
学莫贵于思,惟思为能窒欲。
或曰思而不正不足以窒欲,适所以害事。
思无邪如何?
思而不正,是亦欲而已矣。
思其理之是非可否,则无不正矣。
子曰:「贤哉
一箪食,一瓢饮,云云」。
伊川言:「天下有至乐,惟反身者得之,而极天下之欲者不与存焉」。
此言颜子能反身,所以有天下之至乐。
伊川又言颜子箪瓢非乐也,忘也。
二说孰是?
前说至矣。
后说非不善,但恐看者不子细,便入老佛去耳。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云云,《语录》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
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
杨先生、尹先生皆言三则惑,或者谓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所思又不止三也。
横渠先生曰:「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
已知立心,恶讲治之不精」。
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
推此求之可见。
「孰谓微生高直云云」,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
曰直,微生高以直闻,而夫子因乞醯知其不直。
夫审其所以养心者,岂在大哉」?
或者谓直,无妄之谓也。
「诚」之一字,由无妄入。
微生高未至夫无妄,所以如此。
若至诚,则无他事矣。
未知如何?
无妄即诚,由无妄入者,非也。
此章之说,范氏得之
所以害其养心者,不在于大,此语尤为痛切。
日用之间,不可不常警省也。
游诚之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二、《南轩集》卷三二
明道先生曰:「发己自尽谓忠,循物无违谓信。
表里之谓也」。
又曰:「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
忠信,内外也」。
九思思之,所谓忠者无自欺也,无自私也。
处闺门而为孝友,处乡闾而为谦恭,交朋友而为信义,推而至于日用之细者,所谓出门如宾,承事如祭,坐如尸,立如齐之类,凡见于所言所为,发于其中而著之于外者,无有一毫不尽此心焉。
所谓信者,是亦此心之发时,因其应事于外而名之者也。
处闺门所当孝友,则行其孝友;
处乡闾所当谦恭,则行其谦恭;
交朋友所当信义以至出门所当如宾,承事所当如祭,坐之容宜如尸,立之容宜如齐,因其理之有定,当其可而无违,是之谓忠信。
忠信本无二致,自其发于内而言之之谓忠,自其因物应之之谓信,故曰表里之谓也。
明道以此释曾子之言,曰:「为人谋而不忠,与朋友交而不信」。
为人谋则谋在我,是亦发于中之意;
与朋友交则朋友在外,是亦遇事而应之之意。
二先生论忠信内外,大概如此否?
尽于己为忠,形于物为信。
忠信可以内外言,亦可以体用言也。
要之形于物者即其尽于己者也。
程子之辞,意义盖包涵矣。
「林放问礼之」,伊川先生曰:「礼者理也,文也。
理者实也,也;
文者华也,末也。
理是一物,文是一物」。
注云:「此与形影类矣。
推此理则甚有事也」。
发之于中,有所见而不可见,名之曰理,故曰
行之于外,皆得其称,粲然中理,名之曰礼,故曰文。
理譬于形,礼譬于影。
形先正则影自正。
不知伊川之意如此否?
又谓「甚有事」者,不知谓是每一事不问巨细便自各有本末否?
程子之意,谓「礼」字上有理有文,理是,文是末。
然本末一贯,通谓之礼也。
然有理而后有文,曰推此理则甚有事,谓天地间莫不然也。
「居敬而行简」,不知敬存而简自行,为复居敬而尚当行其简?
固是敬存而后简行,然亦须居敬而行其简。
明道先生论持其志,曰:「只这个也是私,然学者不恁地不得」。
九思思之,谓人之有志,不能持之,使常自觉,其所在往往遇事则为气所使,颠倒失次,而不能制,与不自知其所以然者,皆志不定故也。
使其志常定于内,昭然不乱,必不至遇事而失措矣。
故志不可不持,持之久而熟,则必须自知,以心验之,未见其为私。
明道谓「只这个也是私」,其意如何?
才涉人为便是私,有个「持」字便是人为。
然学者须从此用功,由诚之进于诚,煞有节次。
或问伊川先生:「必有事焉,当用敬否」?
曰:「敬只是涵养一事。
必有事焉,须当集义。
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九思思之,若能敬则能择义而行,伊川谓知敬而不知集义为都无事,不晓其旨。
又集义所生,义生于心,不知如何集?
居敬集义,工夫不进,相须而相成也。
若只要能敬,不知集义,则所谓敬者亦块然无所为而已,乌得心体周流哉?
集训积。
事事物物莫不有义,而著乎人心,正要一事一件上积集。
明道先生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
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伊川先生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
侯子曰:「伊川说得尤有功。
天授万物之谓命。
春生之,冬藏之,岁岁如是,天未尝一岁误万物也,可谓忠矣。
万物洪纤、高下、短长各得其欲,可谓恕矣」。
九思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一元之气运行无息,所谓天行健者也。
以其行健无息,故能生生万物,而各禀此善意,故曰恕;
其在人体之,则曰乾乾。
诚意无毫发间断,则发见于外,斯能以己推之。
以心之所本既善,则应人接物皆如其心,可谓恕矣。
观明道谓「草木蕃」,与伊川言「各正性命」,不见有差殊,其在万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
不知侯子何以分轻重,兼谓「维天之命」为「天授万物」者,恐此天命只是天理。
伊川所谓在天为命,不必须是授之万物始谓之命。
故又谓春生冬藏,岁岁如是,未尝误万物为忠,恐此亦只是恕,盖已发者也。
九思所言忠恕与天命,大意是否?
及所疑侯先生之言,并乞详教。
明道之言,意固完具。
伊川所举「各正性命」之语,为更有功。
忠,体也;
恕,用也。
体立而用未尝不存乎其中。
用之所形,体亦无乎不具也。
以此意玩味,则见伊川之言尤有功处。
侯师圣所说忠字,恐未为得二先生之意。
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气上看。
孟子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或问伊川曰:「心出入无时,如何」?
曰:「心本无出入,孟子只据操舍言之」。
又问:「人有逐物,是心逐之否」?
曰:「心则无出入矣,逐物是欲」。
九思谓性之在人可以言不动心者,性之已发已形,安有无出入?
今人对境则心驰焉,是出矣,不必言邪恶之事。
只大凡遇一事,而此心逐之,便是出;
及定而返其舍,是入矣。
孟子固已明言其出入为心矣,而伊川谓心无出入,不知逐日之间有出入者是果何物?
又有一处,谓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
谓在人为性,则不可言出入;
既曰主于身为心,凡能主之则在内,不能主之则外驰,是亦出入之意。
不知心之于性相去如何?
思虑之于心,相去又如何?
心本无出入,言心体本如此。
谓心有出入者,不识心者也。
孟子之言,特因操舍而言出入也。
盖操之则在此,谓之入可也;
舍则亡矣,谓之出可也。
而心体则实无出入也。
此须深自体认,未可以语言尽之耳。
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
伊川先生曰:「孔子既知桓魋不能害己,又却微服
舜既见象将杀己,而又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国祚短长,自有命数,人君何用汲汲求治?
禹、稷过门不入,非不知饥、溺自有命,又却救之如此其急。
数者之事何故如此?
须思量到道并行而不相悖处可也」。
注脚又谓今且说圣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尽。
此说未是。
既曰并行而不相悖,则是虽遇变与灾,自当尽其在我,以为消变弭灾之道,变之消不消,灾之弭不弭,则不可必。
然圣人随事有以处之,不归之于命与数,而不问者,是谓并行而不相悖。
不知注脚何以再言此?
得非谓以命与人事为二致,故曰未是否?
若说圣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尽,是命与人事为二致,岂足以明圣人之心哉?
当深惟圣人性命合一处。
与彪德美书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五、《五峰集》卷二
辱示以所见,甚慰。
此事真要端的有著落,空言泛泛,何益于吾身。
上蔡先生「仁敬」二字,乃无透漏之法门,惟益勉旃,以副所望。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不知公如何分解?
须是指摘分明说出,难为模糊说也。
看《通鉴》有得,毋惜以一二精义见教。
吾徒幸不蔽固于俗学,圣贤事业幸有一线路可以究竟。
惟不志于功利、死而后已者,可与共进此道耳。
吾友勉之!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更曾细观语录,入思虑否?
「阴阳亦形而下者」,此语如何?
理趣须是自通贯,随人言语,是不可也。
某见侯先生说此句,信以为是,更不致思,前日顿省犹未是也。
经可易读乎?
尹先生《语解》,亦未可轻易,使高明之人有蚍蜉撼大树之笑也。
如何?
某年齿往矣,虽摧颓,而志方欲振耀,所望直谅之友左提右挈,庶几不丧素志乎!
勉之勉之,交相警戒可也。
又,「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与未发已发不同。
体用一源,不于已发未发而分也。
宜深思之。
又,所见果分明,不必虚为谦让。
若未分明,正要提起熟讲,然后可望上达。
天命至微,自非亚圣大贤,孰敢便为已贯通。
惟是念念不忘,庶几日日有功,不至坠堕也。
又,左右书词有得有失焉。
志近,思得也;
迫切,则苦而不可久。
悔过而不能释去,则局束而不可大
欲速如圣贤,以未见近切而自谓,恐终不能至,则大非所望也。
孔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不特为政,学亦如是也。
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
此养心之要道。
今欲进学而不终,其去仁也远矣。
吾友勉乎哉!
又,学问之道,但患自足自止耳。
若勉进不已,则古人事业决可继也。
史书自威烈王三十三年而下,其年纪、世次、兴亡,大致尝略考之矣。
自是而上,及鸿荒之世,所可知者,则未尝深考之也。
今博取群书,取其中于理、不至诬罔圣人者,用编年为纪,如《通鉴》然,名之曰《皇王大纪》。
考据三代,虽未精当,然亦粗有条理,可辨王伯,不至纷纷驳杂,如前史所记也。
又,黄、沈有《论语说》,某因其说,亦有数段学问,不可不讲。
讲看,便见病败也。
前辈凋○殆尽,续之使不绝,正在后辈,吾徒其可以此事若存若亡乎!
直须如粥饭,不可少一顿可也,又况欲张而大之乎!
呜呼!
执书册则言之,临事物则弃之。
如是者,终归于流俗而已矣。
切不可不戒也。
又,社祭礼秩视三公,不知有何经可以为證。
伐鼓于社,以助阳也,非责社也。
变置者,更新坛位,尽敬焉耳,非责罚也。
更试思之,有可见告者,无吝。
反复明道,所谓不有益于此,必有益于彼,不可寝默但已也。
又,闻有相从欲学文者,须依东坡之法令,熟读《左氏》、两汉、韩、柳之文,则他日所成就必大有可观者。
因是虎变,亦未可知也。
若茍且近功,辟如万户棋子争胜负,能提先手,超迈等伦乎?
又,天帝精义,须自有说,但恐思之未至耳。
不可便以《孝经》之言为不是,须反覆思索可也。
禘喾郊稷,却似无可疑者。
太王为狄所攻,屈己事之,岂得已哉!
可谓之乐天乎?
又,郊祀之礼,建正之义,考之颇详,然恨未精也。
如蜡祭,既谓合聚万物而索享之,则何可谓以八神为主?
社主报啬,其祭在春,首见于何经?
地固配天,谓当立北郊方丘,与天分庭抗礼,恐于义理不然,更思以见教。
王建正不易月,《通鉴》纪秦、汉已遵用矣。
《大纪》中固已纪实。
更精者,《通鉴》可也。
又,「思曰睿,睿作圣」,岂可放下?
若放下时,却是无所事矣。
无所事,则妄人矣。
若太劳则不可,诚如教语也。
又,老人、病人、衰人有死之道,然以目前观之,死者亦未必便是老人、病人、衰人。
盖修短有数,一定而不可变,虽圣人与造化同,于修短亦听之,未尝别致力也。
此所以为圣人欤?
在众人,则不奈何著死耳。
凡事皆然,不特死生也。
饮水曲肱,安静中乐,未是真实乐,须是存亡危急之际,其乐亦如安静中,乃是真乐也。
此事岂易到,古人所以惟日孜孜,死而后已也。
读书一切事,须是有见处方可。
不然,汩没终身,永无超越之期矣。
众人汩没不自知觉,可怜,可怜!
又,下谕《卫》所以为变《风》之首者。
伊川云:「以卫首坏王制,并邶、鄘之国故也」。
尝考卫顷公之薨在夷王末年夷王之世方下堂而见诸侯,未见诸侯有相吞并者。
伊川云「卫首并邶、鄘」,据《诗》而言,可信也。
故各系其国,以见卫之罪也。
文中子为《小雅》为周之盛者,言其初也。
季子以为周之衰者,言其末也。
其从如云如雨如水,恐先公之说得其要也。
何以言之?
盖民从君者也,君从之,然后臣民从之。
圣人之法常在于端本清源,岂可舍本源而就末流乎?
又,《关雎》序云:「不淫其色」。
伊川言:「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求淑女,诗人之意也」。
此虽先生之说,然录者亦多误,未可全信也。
先生之说,何以未可信?
为《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故也。
若是诗人之意,即非后妃之德矣。
后妃之德,以不妒忌为至,故乐得淑女以配君子。
忧在进贤,不淫其色,进其贤而已,非以貌,不使君子淫其色也。
在后妃分上大有意味。
使后妃有是德,则人君不修内行等事,一切消磨扫除尽,虽欲发而不可得。
此《易》之所谓「女贞」者也。
深考此说,则伯氏之非茍发矣。
又,《大纪》工夫不敢辍,首盘古不可移也。
事则信以传信,疑以传疑;
理则可存者存,可削者削。
近于三皇之世,载些语言甚有意思,俟面见求益也。
来书末后所赞鄙言,因事愤发,既以自警,又以奉告。
若不于此省悟著工夫,真可惜逡巡枉过一生也。
临死而后悔之,则无及矣。
德美当有见处,不可为事物所驱役不知觉也。
大抵情所重处,便被驱役,自以为是,而不知区区于一物之中,可惜哉!
人本与天地同德,乃自弃于一物,可惜哉!
某为此言者,非谓德美为事物驱役也,大概相警发耳。
其为事物所驱役,不为事物所驱役,惟德美自知之,某不得而与也。
勉之勉之!
又,井田封建,施仁恩之大纲也。
商鞅、王莽事甚明白,在所不论。
董子限田之策,欲渐近古。
唐时府兵之制,亦师古者也。
更能将历代田税制度精考,幸甚!
周之宗庙只在镐,却于经无可据之文,而在洛却有可据之事。
当时周公营洛邑,郊于此,社于此,益于此,诸侯朝于此,祼太室、行封赏于此,似宗庙在洛无疑也。
康王毕公之文,直以洛邑为王室。
唐、虞五载一巡狩,周制六年王乃时巡,车徒简易,非如后世有千乘万骑辨严之难也。
四时来朝享,何难之有?
洛在畿疆之内,无告行之礼,若适诸侯,则告行,亦非难事也。
诸侯来朝享,礼必行于庙,报功行赏,亦必于庙,则洛邑固已朝诸侯、行封赏矣,故曰以宗庙在洛无疑也。
惟告朝一事,思天子以祝文遣使,命东郊大臣代告,疑亦可也,但无经文可證耳。
主命之文,为出疆设祭祖祢,告命为主,事有主名,非可泛行他事为文,况祭祀必于宗庙,而可行于疆外乎!
或谓设虚庙于洛,载主在于是,遇时祭则祭,如烝于文王、武王是也。
《礼》曰:「当七庙五庙无虚主」。
则庙不可虚设矣,则所谓四岳之下皆有庙榭。
又曰:「明堂见于太山」。
不知据何经而云然乎?
成周宣榭火,是东迁平王都于此矣。
其有固宜,又何可引以为證也?
切更思之。
又,郊社之义,谨按孔子曰:「礼者,义之实也」。
王者祭天于郊南,面阴也。
阴气者,地之体也。
天尊地卑,王者父天母地,不敢悖天地之大义也。
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具牛羊豕为太牢,太牢固非特牲,又安知其非牛羊乎?
礼有以多为贵者,有以少为贵者。
王者父天母地,不必事事同,然后为礼。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自有等降也。
只如人事父母,其孝爱之心则一,其事则不可同矣。
礼以节文为主,若无节文,乃非礼也。
《周礼》成于刘歆是不知三纲之人,其书不可引以为證。
孟子之言有激而云耳,当以活法观,若以死法观之,则得乎天子而为诸侯,得乎诸侯而为大夫
诸侯大夫莫非有功于民,乃得为诸侯大夫,若以得乎天子诸侯而为诸侯大夫,成甚说话。
谓变置社稷,如天子变置诸侯。
若欲变置土谷,则土谷不可变置。
若欲变置勾龙周弃,则一世伟人英灵在天,不可以比。
无道诸侯,诛责而变置之也必矣。
又,旱乾水溢,人君当反躬修行,今反加诛罚于鬼神,果何义耶!
《曲礼》下篇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
来教谓「《礼》曰:『天子祭天,祭社稷,祭五祀』」。
出于何篇也?
《曲礼》下篇又曰:「诸侯祭方祀,祭山川,祭五祀。
大夫五祀,岁遍。
士祭其先」。
《王制》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
夫天固诸侯之所不得祭,地虽为母道,又妻道也,臣道也。
天子大社封五色土,诸侯各以其方色,是诸侯虽祭地,而比之天子则有等矣。
诸侯方祀,殆为是乎!
夫诸侯之不敢祭天,犹支庶人之不敢继祖也;
诸侯之得祭地,犹支庶人之各母其母也。
又按孔子曰:「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
祀社于国,所以列地利也」。
又曰:「礼行于郊,而百神受职焉;
礼行于社,而百货可极焉」。
又曰:「郊,所以明天道也;
社,祭土而主阴气也」。
又曰:「夫礼必本于天,殽地降命。
命降于社之谓殽地」。
又曰:「社,所以神地之道也。
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故教民美报焉。
礼虽无明文,犹当以义起,况顺于理义又有明文如此之多乎?
更加深思博观天下之义理可也。
又,示谕数端,皆列圣因革大致也。
漫具鄙见,幸却指其未到。
建正,自黄帝、尧、舜皆建寅夏后氏受禅,因而不革也。
商之所以建丑,周之所以建子者,为天道至微,所以因时易命改建,所以发明三阳之义,以诏天下后世。
其旨深远,不可浅近看也。
二帝而上,恐未有是也。
服色,恐是随五德之运。
平水土,北方黑,故尚黑;
汤征伐,西方金,故尚白;
周亦征伐,火克金,故尚赤,不只以物生之色为上也。
忠质文之更,尚承忠之弊,以敬。
太史公之言非是。
忠与质相近,大抵虞、夏质,殷、周文。
殷人以木辂为先辂,是尚质也。
周之五冕皆玄冕,朱里延纽,五采缫,十有二就,皆五采,王十有二,玉笄朱纮,其文可知也。
圣人欲乘殷之辂,服周之冕,是文质参用也。
周以玉辂为先辂,今乘殷之辂,谓之变周之文,从殷之质,亦可也。
礼乐之仪章器数,须有本文为之记,可也。
不可谓之经,以其是有司之事耳。
若《礼》之理,《乐》之义,则在乎《易》、《诗》、《书》、《春秋》之中矣,故通谓之「六经」。
贡赋,王畿之内,谷粟自足用,若夫礼乐制度所须之物,则取之九州四海然后足。
故任土作贡,各以其所出,不必云取其美物以当谷税也。
又,鲁惠欲以私爱立桓公隐公承父之志,不立乎其位可矣;
今既居其位,又以让桓,则与有罪矣,传说未可非也。
首止之盟,义系于齐桓之会王世子,而不系于王世子会齐桓。
无亏之杀,义系于宋襄,而不系于齐人。
齐昭孝公之子,三《传》不载,未详其事,不可凿也。
春秋之时,天子无号令,甚矣!
卫惠既死,王命讨之,虽为后时,然犹胜终不讨也。
齐桓承王命而不动大众,亦得轻重之宜矣。
为卫侯者,即日因齐桓之京师,请归罪于司寇,以忠孝盖前人之愆,可也。
齐师以是日至,直以是日与之战,甚矣!
故义系于卫,而非系于齐也。
圣人权轻重,不失毫釐。
君子积数十年探讨之心而为之传,岂苟然也?
凡有疑,则精思之。
思精而后讲论,乃能大有益耳。
若见一义即立一说,初未尝求大体,权轻重,是为穿凿;
穿凿之学,终身不见圣人之用。
又,承讨论《春秋》学,某未能得髓,何足以辱公问?
姑道所见。
大一统之法,奉天子正朔是矣,恐不更当用首年也。
商、周必改正朔者,三阳之发,天道至微,圣人推而行之,其用妙矣,但人未之思耳,非止于易民观听也。
易月之意,无可疑者。
圣人制作万世不易之典,其中大有革而不因者,曾易月之可惮乎?
一个「春」字,便是行之时,正次王,王次春,则立意又别也。
以《周书》考之,嗣子即位于初丧者也。
踰年之制,方欲讨论深思,只是国史于此年之首方记即位之事也。
《春秋》之法,大复仇,然不为复仇而作也。
复仇,《春秋》法中一事耳。
幽王褒姒,黜申后,废嫡子,立伯服,破灭宗周,其罪甚大。
故其父子间,圣人所难言也。
及其赗仲子,蹈履车之辙,然后书而深罪之也。
然则圣人所以不以复仇责平王者,其意所见,殆与书晋弑其君州蒲之类相近似乎!
故谥法名之曰「幽」、「厉」。
虽孝子慈孙,不能改也。
隐公若不自立,使诸大夫具事本末请王命,则可免矣。
《传》谓隐无正者。
正,谓不请王命耳。
故仲氏以摄为无正,为非义之所存也。
纪侯之去,与其他出奔者不同。
仲尼以「去国」书之,而不书「奔」,故不与其他失国者一例,以名书之也。
可谓权轻重,不失毫釐矣。
伊川先生未成书,故不能无毫釐未尽善处也。
公子虽当立,孔子正名,必须请王命,然后为正也。
田常弑君,告于哀公哀公使告三子,孔子岂得不告?
告而从,则必请王命,王若能从鲁请,兴义师,便为平定天下之端,不为东周矣。
又,首年之义,恐不可泥于一说。
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统之义。
有事于天子之国,必用天子之年。
其国史记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乱也。
当时诸侯纪元,乃是实事,与后世改元者不同也。
圣人于元上见义,若诸侯无元,则亦不成耑君矣。
如元亨利贞、乾坤四德,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谓《乾》、《坤》方得有元,他卦不得有也。
《易》载其理,《春秋》见其用,恐义亦当如此也。
祔礼必行之于庙,但皆不见其制度。
《书》中有康王受命一事,恐或可推,但无徵不信,不敢遽立说耳。
圣人释栾书,归弑于一国之人,若圣人事亲,在乎当诛一国之人乎理不然,《春秋》亦空言耳。
宜更思之。
窃意《春秋》当以复仇责平王,而圣人不责之意,亦别有说乎?
不然,愚说亦有味也。
隐公不请王命,固不是,请王命而有得国之意,亦不可。
若革先君之不义,请王命而立宗人之贤者,疑亦可也。
道固多端,不可执一也。
纪侯者,非齐侯无道暴横之甚,则多守其国者也。
太王则远甚,亦贤于其他自取灭亡者也。
故圣人书法如此。
舜之为子,烝烝乂不格奸,不可与常人比并而论也。
天下有大义,亘古亘今,不可磨灭,要在识之而已。
以众授齐侯,亦圣人与狂狷之意,非尽善也。
无情反复,然心之精微,言岂能宣?
涉著言语,便有滞处。
历圣相传,所以不专在言语之间也。
又,先儒之说,须傍附义理,不可轻破,要在自以意观之。
所谓以田为地统者,为是二阳也,偶便是坤矣。
若阴,则从阳者也,岂可以为统乎!
明者,阳也;
晦者,阴也。
见者,阳也;
不见者,阴也。
寅正三阳,发见明,孰加焉。
故先儒谓夏数得天,百王所同。
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必以此为正也。
步韵和徐慎侯先生六十述怀八首 其二 清末 · 祝廷华
七言律诗 押尤韵
鹅湖听讲几春秋(前与先生同学南菁,迄今计之已二十五六年矣),杨柳池塘忆旧游。
去后云迷成幻梦,重来风顺送轻舟。
中原棋局争无巳,大陆烽烟望早收。
莫道河清邈难俟,百龄愿与共扶鸠。
步韵和徐慎侯先生六十述怀八首 其三 清末 · 祝廷华
七言律诗 押齐韵
平步青云自有梯,识涂老马岂沈迷(鸣社诸贤来江,均系初次,先生自认为识涂老马。)
输君古谊投胶漆,愧我新词获品题。
文取北山冠早挂,祚绵东海首同低。
竹林墟墓与凭吊(墓即在刘伶古园外。),一片閒云塔影西兴国寺塔距园半里,系三国时造。为澄江古迹之一。)
步韵和徐慎侯先生六十述怀八首 其四 清末 · 祝廷华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律法如何我不知,赖君指导作师资。
天涯旧雨忌之久,客岁新吟寄所思先生自寿诗,尚系去夏寄来,病中遗失原稿。致未奉答。)
晓露乍收红药砌,纤埃净拂碧松枝
诗心静细工夫到,牛耳骚坛更让谁。
步韵和徐慎侯先生六十述怀八首 其八 清末 · 祝廷华
七言律诗 押覃韵
老不能诗我自惭,惟君七步减为三。
论交独与山林契,得意能谐风月谈。
忽听阳关弄瑶笛,愁看天际锁云蓝。
那堪名士联翩去(鸣社诸贤昨已多数回里,闻先生亦将归去),碧草春波送浦南。
步韵和徐慎侯先生六十述怀八首 其六 清末 · 祝廷华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折冲樽俎兴逾狂,渔隐逍遥岁月长先生自署横溪渔隐
室有缥缃诗万首先生自寿诗有“万首诗成近放翁”句。),手书文字纸千张。
曹仓汲古搜罗富,杜库藏珍翰墨香。
扶翼纲常卫名教先生为孔教会副会长),巍然当代鲁灵光。
宋故高公巽岩先生圹记咸淳九年十二月 宋 · 傅可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七
先师姓高氏,讳养素字浩然隆兴进贤人
厌尘缘而乐清致。
怡庵黎师侯先生开山南华,舅氏李公善时实其师孙。
徒弟涂应祥、傅利正,先师从之游。
南华山壁立高峭,无常住容众,观宇亦且湫隘,骨凡不仙者实难居之。
李公善时与先师经营新塘,思欲为改创鼎新南华计。
后遂所图,创立栖真楼观、藏殿,廊庑寮舍,应干器用,靡不齐备。
惟真君殿拘于年月,未能新之。
先师又为观宇可以容众而不可无常住,于景定庚申年,复以陆氏油灯之资营置洪、抚田亩,早晚计十二硕有馀,拨入为常住,使晨钟暮鼓,可以安座而食。
先师壮岁辞家,学业不深,而天性明达,喜教徒弟读书,常以怡庵乃其师祖,而不能继其学为恨,故游谒士大夫之门,多与进之,作诗惠之者皆板行世。
藏殿之侧,创私寮,匾曰「耕道堂」,所居之室曰「巽岩」。
晚岁以兴崇道门为惬意,故放怀杯酒。
正期□□□而以疾逝,呜呼痛哉!
先师生于嘉定乙亥,卒于咸淳壬申十一月□十一日,享年五十有八。
以治命附葬于祖师李公之墓侧,泣血以纪岁月
时咸淳九年十二月庚申日,徒弟傅可宗、李椿老书。
按:志石藏江西进贤县文物管理所。